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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之死         藥學一 B98403034 游振伸

 

  河水以我為中心被染成了鮮紅,我的視野開始模糊而逐漸漆黑--下沉。

 

 

 

  東海龍王的兒子,聽起來雖有些許神氣,然而對我而言僅是個無形的枷鎖。打從出生以來,父親就寄予我相當崇高的期望-因為我是唯一的兒子-從小習文學武,就如你小時候也被父母送去才藝班一樣,被迫學習了琴棋書畫,為的也只是繼承衣缽,尾隨父親的腳步。

  我認為這根本是一種迫害,中國傳統思想正戕害我的靈魂,但我無從選擇,我沒有武俠小說裡英雄具有的膽量。

  事實上,我一直沒有把內心的話告訴父親,始終隱瞞著他。

 

 

 

  為了讓我早點適應狀況,父親把一條位於一座大宅子旁的河流-九彎河-交給我掌管,但我心裡是知道的-父親要我依從他腦中完美的藍圖。我也只是無奈地接受,畢竟養育我的是他,教育我的也是他,雖然對於傳統思想深惡痛絕,但「孝道」卻被我全然地接受。

 

 

 

  那時正是執勤間午後閒暇之餘,沁涼的河水從腳邊流過,我光腳坐在河邊仰望湛藍的天空,魚兒們在我雙腳邊周旋著,似乎期待著我的到來會有什麼好事發生。

  「唉…要是能像你們在水中悠游該有多好呀…」低下頭,眼瞪著大大的,盯著兩隻在繞圓圈的小魚。

  也許是河神兒子的關係,我感受到了周遭萬物有些許的騷動,我起身離開,走向附近一叢茂密的蘆葦旁,並將身體化作其中的一部份,想要仔細探個究竟。

  麥田色的肌膚,壯碩的身軀,腰間只圍著一條紅紗巾,一位赤裸的男人逐步走向這條河。河水浸拍到他的胸膛,在水花與陽光的襯托之下,我的目光完全被他給吸引住了,這是我與他的第一次相遇。

  當日夜晚我竟異常地睡得安穩,連僕人都說我睡覺時嘴角是上揚的。心中突然被某種東西佔去了大部份的空間,現在想想,也許是種「愛」吧!然而奇怪的是,這並非傳統的愛,但當時的我卻不以為意,畢竟我最渴望的就是顛覆傳統,我感到異常的興奮,殊不知此種快感卻是讓我墮入無盡深淵的開始。

 

 

 

  此刻開始,每當中午時分我總是痴痴地在同一叢蘆葦旁等待他的到來,但那位男子就像曇花一樣不復見了。

 

 

 

  樣樣精通的我在這裡卻是另一種無能的存在,半個青春被父親的思想吃了個大半。

 

 

 

  二十八歲的那年,一個夏日午後,我正浸在九彎河之中消消暑氣,達達的馬蹄中斷了這暢快享受。

  「…少爺,…老爺有事找您!」僕人的聲音透過了河水,模糊地在我耳邊說著。

  眼睛仍然必著,不耐煩地回答:「父親找我有什麼是嗎?」

  「呃…小的我不是十分清楚,但老爺吩咐我時表情確實有些嚴肅,所以……」

  「…嚴肅?這幾年來我把這管理的好好的,沒出什麼值得他煩心的事情吧?再說我也盡可能的依循他的『藍圖』走了……」嘴中碎碎念著,一邊將脫下的衣服穿上,騎上僕人備的馬。

 

 

 

  回到家中,快步地走向父親的書房,內心中仍然不斷猜測各種問題的可能,但始終沒想出個所以然,深呼吸了一口,雙手推開厚重的房門。茶几上的薰香爐內點著父親獨愛的山茶花,薰煙瀰漫在整個房間,房內晦暗不明,儘管已經是傍晚,但房內蠟燭沒有點燃過的痕跡,唯一依靠的光源便是夕陽透過門縫所射進來的微弱陽光,而這光只照亮了父親一半的臉,另一半則是被黑暗與煙霧籠罩。

  「…我的兒,你應該知道我是為了什麼事情才找你……」父親的音量雖然不高但字字清晰。

  「父親,我實著不知道您找我的目的為何?我應該把您吩咐給我的流域管理的相當理想才對,還是說您覺得我在上一次的那件魚蝦衝突處理不當,的確,我所做出的處分是有些許超過,但我認為殺雞儆猴總比姑息養奸來的有用,所以……」

  「住嘴!」父親憤怒地對我狂吼。

  「……」我被父親的怒氣震懾住了,不在意料之中。

  「兒,你今年幾歲?」父親的態度突然變得冷酷,戲劇性的轉變讓我有點不知所措。

  「二、二十八。」

  「你也知道你也老大不小了,也了解到你即將繼承我這東海龍王的位置,但你必須要了解到,一位成功的男人後面必有一位女人所支撐著,就像你的母親。」父親起身,緩緩地走向我。

  我感覺到四周書櫃中的古籍像是活了起來一樣,傳統的氣息纏繞住我的身軀,而父親古老思想的

        龐大陰影正逐漸逼近我。

 

 

 

  說起我的母親,確實,她是位偉大的女性,但我認為也是受迫於傳統思想的悲劇角色。父親堅信所謂的三從四德,因此母親一生都脫離不了這無形卻堅韌無比的監獄,至今偶爾能聽見母親在傍晚時獨自一人在廚房-一個傳統思想上唯一沒有男人干涉的地方-倚靠著流理台,把水龍頭轉至最大,以掩蓋打從心底的哭聲。

 

 

 

  「你長得也是一表人才,追求者應該不少才對……」

  「但是──」

  「不要在但是了!前幾日也幫你安排了多次相親的機會,然而你卻放我跟那些有名有望的大家長鴿子,跑去九彎河悠遊去了!你叫我這東海龍王的面子要往哪裡擺!」父親懊惱地用手摀著臉。

 

  ………………………

  頓時間,房內的時間似乎結凍一樣,薰煙紛紛墜落在地面上,空氣突然顯得十分冷冽。

  ………………………

 

  我想我沒有必要再隱瞞下去了,我調整了一下呼吸。

  「父親,打從出生以來,我一直依照著你腦中傳統思想的模式生活著,但我發現我錯了,我發現這並不是我理想的生活模式,再者,我對您的位置一點興趣也沒有,我只想過著屬於『我』的生活,而不是像您一樣依賴著『面子』而過活,我受夠了這些自古以來的傳統枷鎖。……」

  「──你到底在說些什麼鬼話?你可是我東海龍王的兒子啊!」

  「沒錯,我是您的兒子,但是我卻從沒有受過您的尊重!父親,您以為小時候的我為什麼會如此聽話地依循您的計畫嗎?那是因為──打從一開始,我就已經對您感到……絕望了!」

  我不知道此時的我是哪來的膽子,敢如此無禮對話於父親,說完我便轉身衝出房外,不斷地跑著、跑著、跑著……。

  「你這個不孝子!我、我花了大半輩子的精力養育你,你竟如此對我……」父親咬牙切齒地對我狂吼。

  「從今以後我沒有你這個兒子!我要親手將你……」父親將手按在那多年未使用的傳家寶劍的劍柄上。東海龍王追了出來。

 

 

 

  我狂奔著、喘息著,依舊來到了九彎河那同一叢的蘆葦。汗水把我的白衫潤的有些透明,滿頭大汗使我有些狼狽,於是我脫下外衣,希望九彎河清澈冰涼的河水能使全身的細胞冷卻。

  望著夜空中滿天斗的星辰與明月,微微銀光灑在大地使得地面不再單調,兩隻青蛙在岸邊水草旁唱著形式不明的前奏,我享受著這幾秒鐘的安寧。

  突然一雙粗壯的手臂從後面抱住了我,我以為是父親的追兵而奮力掙扎著。

  「噓!安靜點。」他輕聲說。

  我回頭確認來者何人,差點我沒暈了過去。

  輪廓深刻的臉龐在黑夜裡顯得有些神秘,結實的胴體在月光下有如厚重的鎧甲,喚起我記憶的是那條圍在腰間的紅紗巾,我兩手緊抱著他,頭倚靠在他的肩膀上,兩人就這樣站在水的滿月倒影之中。

  「我還沒自我介紹呢,叫我紅兒就行了……」他也將頭倚在我的肩上,直接在我耳邊細語。

  「那你叫我……」

  我還沒講出我的名字,紅兒就打斷我說:

  「不必多說了,我都曉得的。你是這條河的主人吧……我一直期盼著這天的到來,打從我們第一

  次相遇之後……」

  「你當時有看到我、我在那叢蘆葦旁…?」我不好意思地問,還刻意將目光移開。

  「我感覺得出來,你應該也懂得,像我們這種人對於某些事物會特別敏感…」紅兒近乎在用氣音回答我的問題,深怕驚動我似的。

  「而且我也和你一樣有著不平凡的出生,因此對於周遭事物的感知也算有天賦吧!」

  紅兒鉅細靡遺地述說他的身世,他的聲音、語言透露出滿腔的悲憤與無奈,以及我們倆都嚮往的真正的自由。

  「唉…同是天涯淪落人呢…」我將頭抬起,專注地看著他的雙眼。

  「同樣都是父親,同樣都是中國傳統思想的桎梏……」紅兒附和著我。

  我們四目相交了好一陣子,直到一個又深且激情但卻有著更深的意義的吻劃破了寂靜。

  

 

 

  萬萬沒想到當我回過神來時,在黑暗之中的一把銀刃從我背部揮下,我驚訝地將頭轉向後方,我倒抽了兩口冷氣──驚覺父親化作身旁那叢對我有別具意義的蘆葦的一部份──揮下的瞬間隨即將他珍藏已久的傳家寶劍棄置於九彎河之中,父親在我之上的能力是:能化作背景的一部份且不需要依賴實體。在紅兒還沒發現的時候便化作龐大的黑夜離去。

 

 

 

  「……這…不是你…的……錯…」鮮血從我背後汩汩流出,順著我的臀部、腿,流進九彎河之中,緊抱紅兒的雙手漸漸地鬆開。

  「看來剛剛的一舉一動都被我父親逮個正著了……」

  「……也好…至少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沒有任何的悔恨、沒有任何的秘密了……」

  

 

 

  河水變得冷澈透骨,紅兒鬆開了他強健的臂膀,並將他繫於腰間的紅紗巾解開,把它纏繞在我背部的傷口上。

 

 

 

  當我開始下沉時,我終於看清楚了紅兒的臉孔-深不可測的雙眼配上粗獷的眉毛,左臉頰上有道傷疤,英挺的鼻樑與紅潤的雙唇。然而在月光下更明顯的卻是臉頰上兩道晶瑩的淚痕以及因淚水更顯的有神的眼眸。

  我知道我們倆都是難過的。

 

 

 

  「……這…不是你…的……錯…紅兒」我不斷地重複這句話,儘管已經被水底的黑暗給籠罩。

 

 

 獻醜了=_=a

   寫到最後覺得很尷尬(死

  排版好像怪怪的就見諒>< 在word上是好好的Q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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